俞裳一怔，只觉得自己痛得浑身都要爆炸一般。

她早已死了，还能如何现身，怎么现身——！

就在这时，远处一人策马而来，越衡下马上前：“君琅，陛下召你入宫。”

赵君琅顿了顿，垂下眼睫：“你派人到边境，将俞家所有消息散播出去，包括要将俞家斩草除根的消息。”

越衡脸色古怪：“你当真以为，俞裳还活着？”

前方，赵君琅脚步不停，唯有一声嗤笑传来：“她必须活着。”

“我若大婚，她也忍不了。”

太和殿。

赵君琅向案后的人行礼：“臣弟参见皇兄。”

楚帝放下手中的笔，抬眸看向赵君琅，神色有些不悦：“俞家的事朕都听说了，朕答应过俞老元帅，要留俞氏一线生机，你在干什么？”

一旁跟着入宫的俞裳亦是紧紧盯着赵君琅。

她自问此生没有任何事对不住赵君琅。

她也想知道，赵君琅为何要如此绝情寡义，甚至不惜以如此下作手段逼她现身。

赵君琅微微蹙眉，眸色沉不见底：“俞裳该亲自为她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，我不信，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俞氏全族尽灭。”

此言一出，楚帝神色愕然：“可俞裳已经死了！”

赵君琅却猛地抬头，决绝回应：“她不可能死！”

也是随着这句话，俞裳宛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，无数画面纷至沓来。

俞裳有些承受不住地，双膝骤然瘫软。

那一夜，她与赵君琅不欢而散后，军中副将陈潜便出现在她的帐外。

“将军，有人想要见你。”

她随着陈潜来到潜龙渊中，便看见了皇帝派来的监军。

那监军手中拿着一道圣旨：“陛下有旨，俞裳谋反，即刻押回京中，军权交由副将陈潜带领。”

她猛地看向陈潜：“你背叛我？”

陈潜避过她的眼眸：“我只是忠于陛下，将军，是您站错了队，我早就提醒过您，不要跟晋王走得太近。”7

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弓箭手。

大战在即，只要赢了这仗，将会赢来多年太平，她绝不能在此刻离开。

俞裳一把抢过陈潜的长剑，想要策马逃离。

那监军眼眸一戾：“陛下口谕，胆敢反抗，格杀勿论！”

下一瞬，万箭齐发……

所有的记忆回归。

俞裳急促地喘息着，脑子里混沌又茫然。

她想要大骂，骂这世道不公，想要愤恨，恨君主不仁。

可她最后只是静静地，强撑着站起身，挺立着背脊。

她突然觉得，这一切无比的可笑与悲哀。

从头到尾，她都只想好好守护这个国家，可却一步步成为他们权利斗争的工具。

赵君琅利用她，楚帝忌惮她。

最终，她死在了一场莫须有的罪名中。

俞裳哈哈大笑起来，这就是皇家，视人命如草芥。

为了权势，他们可以牺牲所有人。

可那些白白送命的士兵又何其无辜。

她的父兄，她的大嫂，她的侄子，又何其无辜！

笑着笑着，俞裳却抬手捂住了脸。

“良臣名将，百战不胜，君王无德亦无道！”

“爹爹，女儿错了吗？”

她想起最后一战前，她夜巡军营时，听见几个战士聚在一起谈天。

“这一仗赢了，我们就能回家了。”

“我爹娘苦了一辈子，我回去后要帮他们修个新房子。”

“我再不回去，我们家小崽子只怕就不认得我咯！”

“还有小五，回去后也该娶媳妇了，哈哈哈……”

俞裳痛的弓起身子。

赵君琅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回忆。

“她那种人，怎么可能死。”

俞裳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。

她低声道：“你说的没错，我没死。”可也没活着。

真的死了，该如父兄那般，消散于世间。

而不是像她这样，不生不死，不人不鬼。

长长的宫道上。

赵君琅与俞裳，一人一幽魂，一前一后地走着。

恍惚中，他们面前闪出一道久远的画面。

少男少女并肩而行。

少女稳重无比，那男子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个油纸袋：“阿裳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，一会儿你几个时辰都吃不上，饿的难受。”

少女眉眼露出笑意，嘴上却在嗔怪：“赵君琅，这是宫中，你能不能不要胡闹。”

赵君琅渐渐顿住了脚步。

他口中喃喃：“阿裳！”

俞裳倏然看向他。

可下一瞬，赵君琅又神色平静地往前行去，仿佛那一声呼喊只是她的错觉。

就在两人即将踏出宫门时，快马的嘶鸣声响彻天际。

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。

“边疆急报！快快让道！”